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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茸米】Strawberries, Smoke rings & Sun

*原作平行时空/15岁初流乃X18岁黑帮米

*米斯达的过去有大量私设


那是雨夜。

空气中充满泥泞的草木腥气,混着砖瓦缝隙间渗出的霉味,成为这座城镇熟悉的气息,飘荡在危险匿伏的巷弄里。只是此刻,轻不可闻的喘息被雨丝浸润,刺鼻的腥味引得过路人侧目,却只愿随意抛下怜悯。


那会是只濒死的黑猫吗?

鲜红的汁液顺着嶙峋的背脊缓缓流下,漫过支离破碎的石板瓦片,渗入杂草蔓生的土壤里。便如移转生命,杂草蓦地拔高,新生的清香温柔包覆住鼻息。


他嗅到草莓的香气。



【Chapter Ⅰ. Strawberries】


有声音在漆黑的远方呼唤。

少年便知晓是梦,想自己还留在那空无一人的小房间里,等待全身沾满酒气的母亲回家。他徒劳地张望,想穿过不存在的窗框,在满目黑暗中探得月亮。但那声音仍在逐渐逼近,挟带更多喧哗的噪音,叠加成啸叫于脑中恣意嘶鸣。


低头,正前方突兀地升起一簇火光。


耳鸣戛然而止,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他看见自己的手背被包覆在另一个温热的掌心下,而紧叠着的两手中间正握着一个打火机。

「喂,有办法点火吗?」说话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卷菸。他靠得太近,混着菸草味的吐息扑上鼻尖,里头竟能嗅到一丝奇异的甜味。

他在确保自己仍有力气转动点火轮,于是少年用动作回答,微小的火光在下一秒映亮对方手背黝黑的肤色,和自己的苍白形成明显对比。男人将嘴唇凑上来点燃了菸头,深吸一口,将菸全部吐在少年脸上。扑面而来的烟味呛得他咳嗽,却没能为那毫无波澜的神情多添一分怨怼。


「清醒点没?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

少年看清了这位从三天前便不断闯进自己安全距离的男人,想起他介绍自己名叫盖多•米斯达。那时少年还无心留意,这个距离下才发现他长了一副过分好看的拉丁脸孔。黑发浓眉,如峰的眉骨下镶一双深邃乌黑的眼,下睫毛自然又张扬地铺展,彷佛诱人深陷。少年并非从小在意大利长大,但他便能想像南半岛轻狂的风如何削出这样立体的轮廓,热情的骄阳又如何染出如蜜的肌肤。


「现在告诉我,初流乃小朋友,」米斯达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往少年所在的床板旁随意一坐,「昨天我留的食物和水你为什么一点也没碰?」」

他没注意到对方的愣神,事实上后者也至始至终都挂着同样一副表情。名叫初流乃的少年从被带到这里的第一天,从他睁眼看到周遭人事景物大变,就不曾表现出一刻的惊恐或焦虑,彷佛顺其自然接受了一切。他不像一般孩子那样哭闹,不做任何反抗,却也没想象中乖顺。他倔强到可以不吃不喝整整两天,直到米斯达回来才发现少年昏厥在地。


「我15岁了。」

「哈?」米斯达一愣,即便只是不着重点又多少有点幼稚的反驳,但终于听到对方回话的米斯达还是笑了,「15岁不是小朋友是什么?我们打个赌?试试外头店员愿不愿意把酒卖给你这张脸?」

他看过初流乃的资料,英日混血使他永远比实际年龄显得稚气,白皙的肤色和瘦小的骨架在街头总被针对。他再次陷入沉默,令米斯达怀疑对方其实是太聪明才故意避重就轻。他无奈地把矿泉水瓶盖扭开,像递给朋友那样自然。但初流乃仍维持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清冷的视线直穿瓶身向自己投来,米斯达被盯得心烦意乱。

「好啊,没喂到嘴边你还不领情了是吧?」他强硬地拿瓶口抵上少年嘴角,露出一小颗虎牙,灰绿色的杏眼在阴暗中泛着冷光,让瘦小的少年整个人看起来更像只流浪猫,不屑施舍又令人难以接近。

米斯达知道自己不该为一个失去未来的小孩设身处地。身处黑帮,与受害者共情是大忌。但威胁的狠话哽在喉头便卡住了,最终只挤出一句更像是请求的疑问:


「你就那么不想活下去?」


还好,他触碰到了关键的发条,僵硬的少年终于动了起来,像猫一样衔过瓶口。滴水未沾的唇舌一经滋润便难以餍足,他大口吞饮,来不及咽下的水沿着下腭流入领口。

「你脱水了,喝慢点。」米斯达帮少年擦去嘴角的水痕,见他眼角余光仍透着渴望。

他想活下去,却找不到那种必要性。


三天前,初流乃的母亲把他交给一个陌生人时对他说,他长大了,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他看着母亲接过一大笔钱转身,便知道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能够望她离去的背影。临走前还听见她对继父嘀咕:无情的孩子,连一滴眼泪都不愿流。

但他流泪又有什么用,哭了母亲在夜里也不会回家,继父不会停止白日的鞭打。比起一个阴沉冷漠的孩子,如果他们更需要用卖掉自己换来的钱拿去买毒丨品,也算是能尽自己最后一点价值。

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做什么,但他不觉得害怕,反正到哪不是一样孤单地活着。


坎帕尼亚是意大利南部主要的农业区之一,曾湮没庞贝的火山灰带来肥沃的土壤,孕育美食界趋之若鹜的果树与作物。产季的农场永远缺人,移民或穷人永远需要工作。聪明的黑帮便介入做起了工头生意,一手对农工的薪资层层剥削,一手数着政府的移工安置费。

于是在毗邻农场的荒郊野外,有难民,有移工,也有像初流乃这样被卖掉或骗来的孩子。几百几千条苦命聚在这样的棚户区,好一点的用木板铁皮架起组合屋,差一点的只撑一顶破烂的帐篷。黑帮全权接手此处,负责将人带进带出。他们到底对当地人好些,初流乃被安置在一栋小公寓的单人房。


他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便观察起四周,那是自己为数不多擅长的事。米斯达在这群豺狼虎豹般的黑帮份子中最为异类,原因是他笑得太好看了。

没错,初流乃对米斯达的第一印象不是那张拉丁脸蛋有多俊俏,或本人引以为傲的腰线有多性感——虽然那确实带给一个青春期少年颇大的冲击——而是那双厚唇卷起轻佻的弧度,俏皮张扬地露出两排牙齿,眯起的睫毛间眨出暖阳般明媚的笑意,令人移不开眼睛。

再者,他有和棚户区中所有生物成为朋友的奇特能力,不论是语言不通的各色人种还是围着垃圾桶觅食的野猫野狗。一句带着迷人笑容的 “Ciao!” 是他一方天地中的通用语言。没有生物会讨厌爱笑的帅哥,连小母猫都会蹭着他裤管发情。轮到米斯达值班的日子,他会替下工的长者理发,陪那些父母工作时留在家中的孩子踢球。他像自在自适的轻风拂过,总能为平日里死气沉沉的棚户区带来别样的烟火气息。

而初流乃会靠在公寓三楼的栏杆上看他,把脸埋在臂膀间只露一双眼睛。他觉得自己在这充斥着悲哀的牢笼里佝偻屈身,像藏匿于钟楼上丑陋的卡西莫多,小心谨慎地窥探一道无法企及的光。


他会如坎帕尼亚的艳阳那般普照吗?


有了少年活生生把自己饿晕的经验,负责任的看守米斯达动不动往他房间跑。在黑帮耍狠的眼神胁迫下,初流乃好不容易应付地吃了几口,接下来几天便接连换了好几种菜色,饭后甚至出现了甜点糖果。

有时候,意犹未尽舔着布丁匙的少年会坐在房间正中央,对着逐渐堆满角落的玩偶或鲜花发愁。农场主人卖剩下的、朋友硬塞的、路上捡到的……比手划脚的黑帮有各种理由,把自己觉得美好的东西通通推到少年眼前,像一只有收集癖的小狗。但初流乃只觉得自己被各种光怪陆离的玩物围绕,更衬得他滑稽可笑。


「米斯达先生,我为您做了什么?」

「啊?」

「您瞧,有人花了一笔钱买来廉价劳力,不该只是为了让他替您看管这些东西。」初流乃直视着他人说话时,总带着日本人庄重严肃的表情,「其他人不会饿死是因为他们有工作,但我呢?您还不准我不吃东西。」

「小孩就是小孩,想这么多干嘛?」而米斯达如典型的南意人那般随性。他伸手想搓乱那顶柔顺的黑发脑袋,却被后者不着痕迹地躲开。「你没做什么,」他静静地说,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开,往窗外飘去,「也什么都不用做。」


初流乃决定从这里逃走。

他的房间从未上锁,棚户区四周没有围墙。困住人们的是害怕,害怕失去了「保护」就寻不到下一餐温饱,害怕远渡重洋却见不到旭日东升。但初流乃不觉得害怕,他让自己一无所有,也不愿等待地平线为他带来黎明。

那位活蹦乱跳的黑帮不在,棚户区傍晚的时间犹如静止,得不到工作的人们躲在室内,对光阴是否虚度无动于衷。只剩屋顶凝一方斜照的虚光,枝叶在微风中婆娑而沙沙作响。掉落的叶片被少年踩碎在脚下,他开始奔跑,背对着即将西垂的日暮。


他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公寓位于棚户区正中心,往哪走都是最远距离。交错的铁皮屋与帐篷把向外的道路切得曲折离奇,蜿蜒的巷弄锁链似的困住他。少年找不到方向,在一个个相似的场景中鬼打墙般地来回绕。

突然,他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不是习以为常那种熟悉,而是一种从尘埃中翻出依然犹新的记忆。是泥土、草木、雨夜,是在他梦田中恣意生长的野草莓。


这股气息带初流乃走出了险些将自己吞没的棚户区,视线尽头铺展一片开阔的原野。他见几十公尺外的山坡上,一棵阔叶树异常孤单地舒展繁枝茂叶。阴影笼罩了底下三个人,站着举起枪的是戴着毛帽的黑帮,其余两人则瘫坐在地上。

依旧只有风声,他听见子弹上膛。


初流乃当然知道黑帮是沾血的玩意,只是有时候日轮的光芒太过耀眼,很容易使人忘了太阳表面也有日斑。他也知道,米斯达每次来找自己时身上总是新伤添旧伤,只是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刻意将那股带着草莓甜的血腥味从脑海中抹去。因为能使自己沦陷的从来就不是普照的艳阳,而是叫他能在黑暗中探见希望的光。

因为他知道,那人才不是来去自如的轻风,而是他躲不开陨坠的流星。


叛徒仍在求饶,那嚅动的唇形在枪手眼里如同默剧。他叼着卷菸,混在菸草里的药物起到很好的镇定效果,那些彷徨不再于耳边叽叽喳喳。

「知道后悔的话,早点听话些不就好了。」

两声枪响,惊起远处野鸦。


树冠下揉碎了阴影与斑光,洒在米斯达棱角分明的侧脸,随后朝少年的方向偏去。那色深如墨的双眸竟不知怎么失去平日的光彩,初流乃分不清那道视线是否聚焦在自己身上,他甚至想看那带血的唇角勾起往常的笑靥。

他见米斯达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手里还拿着枪,随时都能置手无寸铁的出逃者于死地。少年心想,对方的枪法一定不太好,不然怎么到了这么近的距离还不敢开枪。

一步,两步,离开作案现场的枪手在少年正前方停下,慢悠悠地抬起左手,却只是牵起了对方。他一言不发,拽着初流乃继续往前走。


「米斯达先生,您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把不听话的小孩绑回去。」

「您不杀我?」少年懒得纠正对方什么才叫做「绑」。

米斯达没有回头,这道问句不用说话也能回答。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他一次,因为这是一个自私的要求,只有这件事,他用尽了全身的温柔去勒索对方。


「我要你活着。」



【Chapter Ⅱ. Smoke rings】


冰冷的空气在吸吐间来回刮磨他的喉咙,心跳慌乱地将氧气输送至每一个焦躁的细胞。习惯对苦痛逆来顺受的少年此刻拼了命在奔逃,第一次意识到恐惧便是肾上腺素主导的感受。

他在砾石铺的坡道上跌跌撞撞,任由两侧灌木的枝条划开他的衣服,一道道勾破底下的皮肉。然而身后的脚步声还在紧随,手电照明在前方交错重叠。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为什么需要逃跑?


他记得那天以后,平时不由分说闯进自己房间的黑帮再也没来过。三餐仍按时送来,初流乃再怎么没胃口也尽力吞咽着。他意识到这就是米斯达要他做到的事,他只要自己好好活着。说实话,活着很容易,但好好挺难的。

他想,自己那时候就该挣脱米斯达逃走,就不该从那只紧握的手里接过什么,多余的情绪,无用的牵挂。米斯达想为小王子筑起城堡,却不知成了囚禁公主的高塔。

因为这个房间其实挺大的,堆再多美好的事物都不够。但他小小的心很空,一下子就满了。


于是初流乃在凌晨清醒,懒得去回忆重复的梦境。他听外头熙攘吵闹,知道人们正在屋外翘首而盼,盼着黑帮带来工头,给他们营生的工作。这次葡萄园需要的农工有三十余个,初流乃匆匆洗漱完毕,也出去跟大家一起排队。然而今日值班的黑帮瞧了他一眼便将他挡下,说要交给他其他工作。

初流乃眼睁睁看那辆塞满人的巴士摇摇晃晃地开走,而他最后竟又被男人带回公寓,恰好是位于自己正上方的房间。于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其他农工住在这里,为什么自己独占一个房间却不曾受他人冷眼。他怎么会没注意到这么明显的事?公寓是给值班的黑帮准备的,而他待的是米斯达的房间。


开门,房间里已坐一位持着手机的男子,显然是收到同伴的简讯通知才前来等待。

「米斯达那小子居然肯放手了?」他抬头,轻浮的视线将少年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啧啧啧,居然一直独占着这么好的货色——你说他是不是玩腻了?」

「谁知道。不管怎么说,那家伙还在另一个任务里支不开身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听懂了他们意思的少年顿时感到心头发怵,他向后倒退几步,后背却撞上第三个闻声而来的黑帮。对方扶稳了少年肩膀,其他两人凑上来将他团团围住。初流乃感到头晕目眩,看不清他们丑恶的嘴脸。他脑中响起耳鸣,也听不清那些下流的话语。

一只黏腻的手贴上来,他下意识去挡,接触的一瞬间小臂后竟扑棱出成片的飞蛾。一旁爆发出狂笑,你的衣服,你的衣服飞走啦。面红耳赤的男子上半身只剩几只蛾作为仅存的遮蔽物,他恼羞成怒,一巴掌往胳膊上拍去——这样诡谲的事情就发生在几秒间,男子在周围的尖叫声中倒下,背部肌肉好似被莫名的力量压迫,皮开肉绽地溅出血来。

少年睁大眼睛,满天飞蛾与血色交织,怪诞有如电影画面,晃得他看不清晰。耳旁有个尖锐的声音叫他快跑,他便抬起双脚。


身后枪响断断续续,恐惧后知后觉地追赶着自己。他不能往空旷的地方逃,只能在棚屋与营帐组成的隙缝间躲躲藏藏,但论对地势的熟悉度怎么比得过管辖此处的黑帮?叫嚣与枪声紧逼下,少年被刻意赶向死路,眼看自己将一头撞上前方土墙,脚下竟突然绊到凸起的石板,下一秒全身向前倾去。


天快亮了。

如果少年再不生出翅膀,将永远抬头仰望这由屋檐与帐帷层叠遮掩的穹顶,将永远无法迎接朝自己奔赴而来的第一抹朝阳。


脚下的砖瓦骤然碎裂,树苗刹那间破土、扎根、拔高、抽芽。主干将少年强硬地托起,恣肆新生的枝条将他重重捆绑。紧随而至的黑帮看傻了眼,纷纷朝这瞬间茁壮的怪树开枪,却只换来身上无情的弹孔。其中未遭受致命伤的男子还在逼近,小心翼翼地举枪,瞄准枝芽间探头的少年。眼下被高高束起的情况反而让他无处可逃。他闭起眼睛,想像是继父高举起长鞭。


有多少次,少年紧闭双眼在黑暗中发颤,不再期待任何人推开房门发现自己。每个噩梦都是漆黑一片,继父的家暴或同龄人的欺凌不曾于梦中重现,苦痛不能使其绝望,但孤寂将他淹没。

往日初流乃会在溺毙之际惊醒,最近却越来越常梦见儿时在街角遇见的黑猫,梦见它从被血块沾黏而纠缠打结的毛发中,抬起一对乌黑却又明亮清澈的眼。

越来越多夜晚,他看见这双眼睛与米斯达的重叠。少年分不清自己身处梦里梦外,他听见他说,睡吧,睡吧,我会在这里陪你。

自此黑色便成了睁眼就能从他眸里看到的颜色。


下一刻,一道强光穿透眼皮,车轮急煞的声音比子弹更快冲到初流乃耳里。他小心翼翼睁开双眼,想象是晨曦将他唤醒。车前灯从巷口照进来,车窗里探出一顶戴着毛帽的脑袋。枪手单手扣下扳机,明明方向偏斜,前方的黑帮却应声倒地。

房门依旧紧闭,却有人腾空跃起,破窗而入,沾血的玻璃碎了一地。


米斯达冲下车,对着树上的少年大喊:「初流乃!快下来!我带你逃走——」

他似乎不知道对方还无法控制这份奇特的能力,不知道自己张开双臂的动作让少年顷刻心如乱麻。

「小孩!怕什么呢!」他笑得比身后的车灯还刺眼,「盖多哥哥一定会接住你!」


枝桠缓缓舒张,眼见初流乃明明可以顺着安全的角度垂降落地,却偏要纵身而下。逞强的黑帮说了大话,他低估了重力加速度,在接住少年的那一刻狼狈地摔在了地上。晃眼的车灯还打在他们身上,强光与重摔的后劲令少年昏花目眩,但无所谓,他宁可彼此就消融在这一瞬的拥抱里。


天亮了,他的光却比黎明更早找到自己。


 

「我在科莫有一间安全屋,风景好还隐蔽,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几天,风声一过我们就走。」

「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你喜欢哪个国家或城市?不知道也无所谓,我开车,沿路看上哪里就在哪里待着,待腻了再换下一个。」

说这些话的时候,米斯达不断偷瞄副驾驶座上的人。连15岁小孩听了都觉得天真的计画令对方莞尔。那却是他第一次见初流乃笑,窗外的景色于少年眼波中流转,眸里闪烁着初晨时的阳光,翠绿如沾露的嫩芽。


米斯达一边开车一边紧盯后方是否有人跟踪,心思还一直挂在旁边不爱说话的少年身上。车一路开到傍晚,他们在郊外找了一间不起眼的汽车旅馆住下。耗费心神了一整天的驾驶沾上床便倒头大睡,再次睁眼时已是半夜。

他见初流乃坐在床边,白皙的双颊微红,因潮湿而耷拉下的黑色发尾还挂着水滴,大约是刚洗完澡。他换上了自己准备好干净的衣服,一件宽口黑毛衣,让少年整个人看起来更纤细。左肩脖颈难得露了出来,淡紫色的胎记随着少年的呼吸上下起伏。米斯达不自觉伸手,想从雪白的潮水中捞起一颗星星。

初流乃注意到身旁的动静,抢先一步偏过头,双眼仍蒙了一层沐浴时沾的雾气,纤长的睫毛低垂在眼帘上,昏黄的床头灯为这一切添上些许暧昧的气息。以往他也是用这般淡然的眼神看自己,但兴许是因为米斯达刚睡醒,心跳有些不稳,他觉得口干舌燥。


「小朋友,」米斯达收回了手,没意识到自己慌张时会不自觉抢话,「还不睡呢?」

他睡前摘下了毛帽,也难得得露出底下微卷的黑色短发。倒是初流乃先一步,在米斯达收回手后,反过来碰了碰他鬓角。

「我睡醒以后……盖多哥哥,您还会在吗?」他眨了眨眼睛。

「这、这还用问!」也不知道是少年的手比想像中还热,还是对那玩笑般的自称感到羞耻,米斯达倒吸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在少年直白的注视下被烫得通红。


然而那心跳加速、冷汗直流的感觉竟于后半夜还在继续,米斯达才意识到身体的不对劲。他小心翼翼下床,摸黑从背包里面翻出菸盒,接着磕磕碰碰地走到门边。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少年的呼吸频率依旧安稳,祈祷自己回来时对方仍在熟睡。

米斯达躲进楼下的车里抽菸,症状却迟迟不见好转。此刻混沌难以运作的大脑才想起来,加了丁基原啡因的菸草前几天用完了,未磨粉的药片还在包里没拿出来。而用他现下无力的四肢和止不住颤抖的双手,要回房间重新磨药几乎是不可能的。


前一刻还感到燥热如火,瞬间又身临冰天雪地,他全身痛如骨噬,被心悸、耳鸣、作呕的症状同时折磨。恍惚间他的意识回到9年前的坎帕尼亚,在灼烧着自己的烈日下没命地劳作。而年幼的米斯达只是偷吃了篮子里的草莓,恰好被农场主抓个正着,以惩戒的名义被打到浑身淤青。他逃跑时赤裸双足,双腿发软以致不断跌倒,大片大片的皮肤被粗砺的石砖磨破出血。

最后他筋疲力尽地倒在街角的花坛,想着下辈子换个好人家投胎,就能不分季节地吃到草莓,最好还是蛋糕上沾满奶油与糖霜的草莓。


突然,后车厢传来被击中的枪声,将枪手警觉的感官从回忆中抽离,但他仍有一半的意识沈浸在那年雨夜,那片杂草蔓生,几乎能将自己埋葬的花坛。多么荒谬的巧合,这两个时空中的自己皆与痛楚纠缠,同时也都在被人追赶。


那年雨夜,他遇见了带自己起死回生的,小小的,长着黑色翅膀的天使。

而前一个黎明,他的天使就摔落在他怀里,自己竟还想带走他,半拐半骗似的,要他与自己一同亡命天涯。


——嘿,醒来后请原谅我不在了,也请相信我会一直保护你。


于是米斯达一咬牙,发动了引擎。



*丁基原啡因:俗称戒瘾舌下锭,治疗鸦片类毒丨品的替代药物,也是镇定剂和止痛药。有较低的成瘾性及较轻微的戒断症状,服用后不会产生欣快感,偶尔有抑制呼吸之现象。 



【Chapter Ⅲ. Sun】


初流乃在米斯达翻下床的那瞬间就醒了,但他放任自己在黑暗里双眼紧闭,同时在心里默想,自己等他回来再睁开眼睛,那么他的承诺便不会成为谎言。然而不久后枪声响彻,紧接着远去如雷鸣的引擎声,一切都在只身于郊外的夜晚里显得特别不安。


「哇呜——初流乃、初流乃!」突然,先前出现过的那种尖锐的声音再次于耳边响起,「你听得见吗!初流乃——」

「很吵……」

「哇啊啊!太好了,初流乃!你看得见我吗!」

他藉着窗外一点月光,看见一只约拇指那么大的金色小人漂浮在半空中,额头写着醒目的数字5,一副焦急的样子哭丧着脸:「No.1他们说米斯达的药没了!怎么办啊呜呜——他会很痛很痛的!」

「等一下......你是谁?No.1又是谁?你们说米斯达先生怎么了?」要不是他们听起来明显对米斯达更熟悉,初流乃差点以为自己也被孤单逼出了几个幻想的朋友来。

「啊啊对不起!我太紧张了……」金色小人稳了稳语气,「我是No.5,除了我以外还有5人,我们都是米斯达的朋友!虽然之前你还看不见我,但我其实一直躲在你耳朵后面!」

找路走出棚户区时奇异的感觉、耳边提醒自己逃走的声音、还有米斯达好似不论何时能找到自己的原因......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啊啊没空说这些了——」No.5匆匆飞到背包里,捣鼓几下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包装着白色药片的塑胶夹链袋,「米斯达需要这个!拜托你了,初流乃,陪我一起去吧,他叫我不能离开你的……」


少年本来还在犹豫,想自己哪里值得平白无故收获一份奇迹。但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奇迹?如果被陨石击中的机率只有8亿4千万分之一,他便是造一艘火箭也要迎头撞上去。



同一时间,米斯达在道路上躲着子弹蛇形,知道那种状况下的自己开上公路随时都可能撞出连环车祸,便开车冲进了位于荒郊的垃圾掩埋场,藏身在大型垃圾箱里等待发动攻击的时机。

酸臭黏腻的空气令他难以呼吸,接收痛觉的受器大概和大脑的奖励回路一样坏了。除了戒断症状发作时,身体因渴药被赐罚以疼痛,其他不论是撞车时被安全气囊砸得鼻青脸肿,还是大腿和下腹被射穿了几个弹孔,米斯达都感觉不到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改变命运。但世界上能够放在天秤快乐那端的砝码太少太轻,堆叠在痛苦那端的又太庞大沉重,所以人们仰赖毒丨品,仰赖它带来止痛与麻痹。所以他刻意不去思考,他的无忧无虑和没心没肺都是为了活着。清醒也是活着,痴傻也是活着,但他的明天不会再更好了。


米斯达重新装弹,向垃圾桶外射了两枪,毫不掩饰制造出动静。No.1和No.2随着子弹飞出外勘察,观察敌人的动向再回报给垃圾箱内待命的其余手枪。

「嘿孩子们……一人一发解决可以吗?」米斯达的声音还明显沙哑颤抖,手枪们在他手上专心等待指令,「现在弹匣里剩4发太不吉利了,但3是个好数字,开3枪的话绝对没问题。」

No.3气冲冲地抱怨:「为什么不让NO.5跟过来啊,这样最后一发子弹要由谁来负责——」

「没事的,我让他留下来保护初流乃了。」

「但No.5说他现在正在赶过来的路上诶——」No.7大喊,「初流乃也跟着!」

「哈哈哈是吗……他醒了啊……」米斯达闭起眼苦笑,「那我们得赶紧完事才行。」


后来他在街头流浪,为了自保学会了用枪。改变他命运的一枪分明是为了救人而开,却将他带进了监狱,兜兜转转又到了嗜血的黑帮。几年间生活好转,他的左轮却仍不知为谁鸣响。

在人贩子给的名单中看到初流乃的照片时,他第一眼就认了出来。米斯达不会忘记那双静如止水的眼眸下,涌动着对生命的怜惜与渴望。于是他花了点时间调查少年的背景,才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命运的弃子。

他不愿少年走过自己来时的路,但他企图拯救对方的方式也是拙劣的,若来不及为其卸下痛苦,就往天秤一端不停堆叠快乐。哪知少年的天秤根本不存在,他的内心由自己做尺度,他可以将自己塑造成适合生存的形状,也绝不任绝望扭曲他的本质。米斯达比谁都清楚少年的替身能力,那精神力量的象征,也是他百孔千疮的温柔。


外头的No.1给他们打了暗号,枪手扣下扳机。谁想得到会有子弹从垃圾箱内精准打中自己,一发,两发,三发,夜晚重归寂静。米斯达带着满身脏污从垃圾堆中爬出来时,天空飘起了小雨,一滴,两滴,三滴。他感觉不到伤口,雨点却扎在他异常敏感的皮肤上,有如千刀万剐。

从灰黑的穹空绵绵不绝地垂下雨丝,如蛛网织起广袤的天极与废品堆起的山丘。而瘫坐在垃圾箱前的米斯达被网罗其中,如遍体鳞伤而无法动弹的猎物,只能静待死亡猎捕。


如果可以,他还想坐在峭壁边缘,望脚下深潭,为他落难的天使唱一首给明天的歌。


「这里,这里——」

听见远处动静的米斯达艰难地睁开眼睛。他见黑发少年朝自己直奔而来,一切又恍然回到9年前的雨夜。自己是狼狈的将死之人,而初流乃,不论他能否再一次让自己起死回生,都是他的天使。


「初流乃!拜托——不要讨厌米斯达。」No.5一路上不断和少年解释米斯达染上毒瘾的原因,「在大太阳底下超时工作会让人难以忍受,是农场主故意给他们用药的。米斯达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可是可是——」

其实初流乃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听No.5说米斯达会很痛很痛,所以他满脑子想着赶快把手上的替代药物送过去,满脑子想着要看米斯达笑。


「米斯达!我让初流乃把药带过来了——」No.5远远地就在大喊。

「米斯达……」少年跪在全身污秽不堪的枪手面前,看着对方止不住颤抖,像吸不进氧气那般粗喘。他顿时感到手足无措,连敬词都忘了加。

「初流乃……谢谢你来……」米斯达说话的声音嘶哑而漏风,彷佛破了洞的是喉咙而不是鲜血直流的腹部,「我的手好像麻了抬不起来……能麻烦你把药塞我嘴里吗,拜托了……」

米斯达当然无法从对方雷打不动似的表情里,读出他此刻心中的波澜万丈。他只觉得初流乃在犹豫,但仅仅是片刻的犹豫也足以刺痛自己。

「我知道你不会接受跟一个有毒瘾的人一起走的……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初流乃直视米斯达的眼神突然灼热起来。他眼看少年倒出一颗药在手心,下一秒却塞进了自己嘴里。

「喂、你在干——」


后来初流乃才知道,一直在米斯达身边闻到的甜味从何而来。是他嫌药太苦才将其磨碎掺在烟草里,还特别钟爱草莓口味的烟纸。所以这个大男孩吐出的菸圈是草莓味的,所以此刻与他的这一吻也是草莓味的。

药确实很苦,初流乃却觉得米斯达的嘴里像随时含着糖果,一个本该苦涩的吻竟甜得不可思议,像煮过头的焦糖或黑巧克力,反正都是他喜欢的东西。


而这个被吻得乱糟糟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想起反毒文宣——食物、接吻、性丨爱、毒丨品……这些促进人类释放多巴胺的事物都具有成瘾性。只是毒丨品会毁坏脑中调节快感与痛感的机制,令他连用药都不再感到欣愉。所以,这个少年怎么有办法只用一个吻,就让这么多难以言喻的快乐堆满他的天秤?

达尔文有没有解释为什么人类会享受接吻?接吻能够传宗接代?能够让一个人在演化竞争中活下去?米斯达脑中为数不多的生物知识在与他胡诌瞎说——嘿,好像还真的可以。


疼痛如潮水般消退,但他陷在初流乃给的深潭里,少年柔软的双唇成了氧气面罩,他便紧抓着大口换气。四肢都找回了力气,米斯达双手不自觉捧上少年的脸,好好地托住,接着仔仔细细地吻他。

直到他发觉少年的手正从大腿一路滑到腹部,米斯达压抑住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刚想出声制止,到嘴边的话却在突如其来的刺痛下化成叫喊。

「呃啊痛死了——初流乃你做了什么!」

「No.5跟我说了,我的替身能力是将死物化成生命,所以我想您体内的子弹也是可以的。」少年耷拉下脑袋,像只邀功未果的小猫,「我是第一次这样使用这份能力,如果弄疼您了,我很抱歉......」


米斯达低头瞥见最后一抹金光消逝,诧异地发现身上的弹孔消失了,血也不再往外流。戒断症状解除,伤口治愈,连痛觉也恢复......简直就像少年用一个吻就让他重获新生。米斯达看着他,再一次捧起他被自己双手弄脏的双颊,加上他因为失落而显得惹人怜爱的表情,看起来倒真像个落难的天使:「嘿,初流乃,你真的是天使吗?」

少年搞不懂米斯达的联想为何总是如此跳跃,但他只看着对方露出自己心心念念的笑容,胸口止不住鼓噪。


「你怎么赶过来的?」

「开车。」

「15岁有驾照吗——等等,你车哪来的?」

「停车场都有忘了上锁的车。」

「这样吗,偷车!」米斯达大笑,发觉少年比自己想像得还调皮:「小机伶鬼,真想亲你一大口——啊,好像已经亲过了,啊哈哈……」

「好。」

「啊?」

「再一次吧,再亲一次。」

「等、唔......」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明天?未来?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但是算了,和初流乃接吻的感觉比毒丨品还令人上瘾,碰了脑袋就昏昏钝钝,他就什么都给忘了。


长夜、废墟、硝烟。

两个又苦又甜的吻,一对末日后相拥的恋人。


他们在初流乃偷来的车里凑合着过夜。

不知道是因为淋雨后的身体发冷,还是初流乃的体温真的比常人还高,米斯达总觉怀里的少年在发烫,不自觉紧贴着取暖的同时,才想起对方着凉发烧的可能性,便自责又心疼地轻拍他的背。

但米斯达实在太累了,又或许是黎明即将到来,睡意昏沉之际,他产生晨曦将初流乃头发染金的错觉。他轻蹭少年的鼻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交换彼此温热的吐息:「好暖......初流乃......你像阳光一样......好漂亮......」


米斯达讲完这句话就睡着了,留初流乃一个人忍受胸口随心跳喷薄而出的情愫。

他想,如果反射了阳光,自己也能够发亮吗?


一早醒来看到的景象让米斯达发觉昨晚并不是错觉,初流乃的头发竟真的变成了金色,长过肩的发尾甚至鬈曲起来。但令少年慌张的不是自己的外貌变得如何,而是他们昨晚待了一夜的车子此刻高高挂在树上,被藤蔓牢牢缠住。从车窗探出去,竟像后末日电影中会出现的那种,几百年间大自然将城市废墟吞没的景象。

「米斯达先生……怎么办,我解除不了......」

初流乃因为无法好好控制自己的能力感到焦虑,然而米斯达显然对此兴奋无比:「解除什么?我的好宝贝——让我看看你还能变出个什么有趣的东西来!」

少年被一口宝贝唤得忘形,适才的不安转瞬成了在爱人面前的表现欲。他把车上一切能看到的小零件变成生物。刹那间绿意爬满车窗,白鸽振翅而飞,花香、蝉鸣、鸟叫。少年在废墟里变出末日的绿洲,两人与世隔绝的秘密基地。他们在一片荒芜里肆意挥霍生命。


「这下不愁收入了,我们能一起开个植物园还是动物园什么的!」他看着前几天从棚户区那偷来的小男朋友,虽然一夜间从黑色小猫变成金毛狮子,却还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抱歉,米斯达先生,正如你说的,我不会跟你走。」

米斯达心里喀噔一声,想这该不会是自己谈过最短的一次恋爱。

「我有一个梦想,一个非得在这里实现的梦想。」初流乃说着,藤蔓伸向米斯达,温柔地攀上他的臂膀,最后在他面前开了一朵金黄花蕊的小白花。米斯达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喜欢的野草莓。

「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盖多。」

等米斯达发觉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将来就要这么不断不断、不断地陷在少年直率而热烈的眼神里。

「哈哈哈,你哪是要我跟你走?这分明是要绑我走啊!」

少年露出狡猾的笑,虽然晚了好几天,他也确实演示给米斯达看了,什么才叫做「绑」。


但是——取代他们组织老板当上黑帮老大?这简直比昨天自己说要带他开车环欧的想法还天真可笑。不过无所谓,米斯达喜欢疯狂的白日梦,也喜欢少年讲述梦想时,整个人如黄金般闪闪发亮。

他们的车直接掉头驶向坎帕尼亚的首府那不勒斯。米斯达想他科莫的房子也不需要了,有少年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安全屋。


「我会带你见之前拉我进组织的朋友。但初流乃,你还是改个名字吧!改个更像意大利人的名字。」

「乔鲁诺•乔巴拿。」少年立刻回答,「我有意大利名字,在我母亲改嫁以后就有了。」

「蛤?这么说我看到的确实是你旧的护照!你早不叫汐华初流乃了?怎么不早说——」

「没事,您叫我什么我都喜欢。您也是吧?盖多哥哥。」

「啊啊啊臭小鬼你闭嘴——」

「盖多,」米斯达的鬼叫被一句认真的呼唤打断,少年一口敬语一口昵称喊得他晕头转向,「你真的不怕?」

米斯达曾以为将天使从天堂拉下来是奢望,如今他的天使却说,要于有他在的地狱里称王。


「我有枪,还有你,我怕什么?」米斯达看着他的金发爱人笑。


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明天不会再更好了。

因为他知道,他们找到了彼此,从此每一刻便都是最好,最好的。


Fin.



*确实有人会将丁基原啡因舌下锭磨粉加进菸里使用,但这么做会影响药效。米斯达不仅怕苦还叛逆,乱用药请勿学习。而且丁基原啡因本质上还是有成瘾性,初流乃为了追盖多哥哥乱吃药的行为也请勿学习。远离毒丨品,有你有我(合十


*虔诚邀请大家搭配Troye Sivan的<Angel Baby>还有<Strawberries & Cigarettes>食用,以下撷取一些歌词片段,看了就知道这篇文几乎是用两首歌扩题的程度去发想的。


<Angel Baby>

You came out the blue on a rainy night

No lie

I'll tell you how I almost died

While you're bringing me back to life

I just wanna live in this moment forever

'Cause I'm afraid that living couldn't get any better

Started giving up on the word "forever"

Until you gave up heaven, so we could be together


<Strawberries & Cigarettes>

Long nights, daydreams

Sugar and smoke rings, I've been a fool

But strawberries and cigarettes always taste like you

Headlights, on me

Racing to 60, I've been a fool

But strawberries and cigarettes always taste like you


【一些不重要也大概可以不看的后记心得】

最后,第一篇AU虔诚地送给小初。

之前都在写后日谈,后日谈对我来说比较像「啊他们在一起是滚石刻下的命运啊,我只是把命运的细节写出来而已」(乱讲话),但AU更像在自己创造的时空下描写他们相遇到相爱的过程,真是一大挑战……想写个比起双向奔赴更像是双双自我救赎的故事,又因为某种第一篇AU一定要写小初的执着,写到快吐了但还是没写好,歌词的画面感这么棒被我写得零零散散,只能在这里做个有一天会看到这两首歌被做成手书的梦……

然后初米其实在车里Do了只是我来不及写出来,正剧写到人都萎了只好延后,但相信我总有一天一定会让他俩Do,不Do不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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